优秀的儿童文学,提供的是什么(4)
儿童文学不应该仅是“给儿童看”的文学,它还应该是“成人文学”,即应当是“帮助儿童成人”的文学。当我们在童年的时期,不可避免碰到人生的窘境。考验儿童文学价值的地方,就在于作家如何勇敢面对诸如死亡、孤独、歧视、不幸等等话题。在小心翼翼向孩子展示人生的全貌时,提前给他们“注射疫苗”,锻造心灵。
如何描述死亡?艾利克斯·希尔《天蓝色的彼岸》,讲述因车祸死去的小男孩哈里,牵挂着爸爸、妈妈、姐姐和朋友,在幽灵阿瑟的帮助下,重返人间和他们做最后的告别。创伤性的死亡,被处理成为对生命、家人、朋友的眷恋。小男孩带着读者经历了一段接受和理解死亡的心路历程:“好好活着。别担心我。我很好。死亡早晚总会发生,我们最终都要死。我想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早了点。但别为我难过。我很好。我又交了新朋友。我不孤单。”如何消化死亡带来的心理冲击?在这段心灵之旅中,读者完成了生命教育。
如何面对真实童年的风吹雨打?麦克·莫波格的《奔向荒野》故事取材于2004年南亚大海啸。小男孩威尔的父亲在维和行动中遭遇汽车炸弹袭击而丧生。他跟母亲到印尼爪哇岛度假,谁知母亲在海啸中遇难,他则被发狂的大象带到了原始森林中。9岁的小男孩威尔,身处异乡、父母双亡,不得不依靠智慧艰难地在丛林之中生存下去。
贫穷是否能够剥夺一个人的尊严与善良?杜鲁门·卡波特的《圣诞忆旧集》是作家童年的真实写照。父母离异,孤身寄养在远方亲戚家,与年过六旬的老表姐相依为命。尽管生活拮据窘迫,老表姐却乐观积极,带着7岁的主人公忙忙碌碌一整年,就为了烤出31个水果蛋糕,表达对好心人的感谢。岛田洋七《佐贺的超级阿嬷》,8岁的主人公德永昭广跟外婆用木棒拦住河上漂来的蔬菜,出行带着磁铁捡拾废铁,生活贫穷却知足。
是否应该直面种族歧视?杜鲁门·卡波特青梅竹马的好友哈珀·李小姐,写出一部杰作《杀死一只知更鸟》。小说以孩童视角讲述小镇善良淳朴的人民在种族问题面前突然变得面目全非。阿蒂克斯·芬奇律师独自一人对抗整个社会的暴行,生活是粗粝的,笔触仍然保持温暖。
最重要的是,不回避苦难,并在苦难中写出人的尊严。以曹文轩的作品为例。《草房子》中纸月从小没有父亲,母亲生下纸月后投水自尽。在“纸月求学”的段落中,外婆孤身带着纸月来恳求油麻地小学校长,希望转学,原因是有坏孩子欺负纸月。面对校长的询问,纸月外婆斩钉截铁要求转学,却对转学原因吞吞吐吐。当校长表示为难后,外婆当机立断,拉着纸月立即下跪。表面上看,外婆蛮不讲理的下跪,使得校长不得不同意这样的要求。实际上,小说把对弱者的关怀藏在暗处。当油麻地小学校长、桑桑的父亲看到纸月由外婆带着上门求助,而不是由父亲或母亲领着的时候,就已经猜出来纸月无父无母,心生怜悯。当外婆拉着纸月下跪,看似咄咄逼人,校长已知祖孙俩走投无路,自然会同意。桑桑母亲回来时得知经过,立即表示对纸月的喜欢。母亲说:“遇到刮风下雨天,纸月就在我家吃饭,就在我家住。”这样的“喜欢”未必真有那么喜欢,但确是真的怜悯与关心。这是母亲代表小说家在小心翼翼呵护着弱者。《寻找一只鸟》中,居住在大溪镇的主人公羽片儿从小没有父亲,甚至认为父亲是一只青灰色的大鸟。主人公如何处理父亲的缺席?羽片儿的行动是将小镇画满自己心中的大鸟,并最终走出小镇,向外流浪,踏上寻父之旅。动荡、背叛、遗弃、孤独、歧视,这些苦难依次在曹文轩笔下出现,而人物的尊严感和力量感恰恰在这一背景下缓缓升起。正如国际安徒生奖颁奖词中所言:“曹文轩的作品读起来很美,书写了关于悲伤和苦痛的童年生活,树立了孩子们面对艰难生活挑战的榜样,能够赢得广泛的儿童读者的喜爱。”
人类本能需要故事。对于儿童文学,我们强调有好故事,但故事却不能成为终点。必须警惕的现象是,“讲故事”愈发成为许多儿童文学作家和出版行业的唯一追求方向。儿童文学是一个巨大的市场,“故事”这门生意可以做得很大——孩子更容易天然被故事吸引,“故事”与码洋形成悄然而紧密的联系。
儿童文学不应该仅仅是“儿童爱看的文学”。至少,在“讲故事”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我们呼吁阅读分级,也呼吁家长亲自介入儿童的阅读过程,期待能够找到更多适合孩子阅读的儿童文学。在这一漫长的探索过程中,或许想象力展开、审美熏陶、文化积淀与心灵锻造的四个维度,可以暂时作为一种指引。
(来源:光明日报;作者: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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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贵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