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 趣事 2019-06-05 10:39 的文章

【胶东散文年选】于喜京:瓜田趣事

  村南有一条土路,路的南面一条长年不断的溪流。过了河,就是那片杏林,杏林的西面,便是队上的菜园子。这片地面积很大,因此队上总爱在菜园边上的田里种上西瓜、甜瓜,平时不忙的时候,让管菜园的二老孔一块儿照看着。小时候,我和长锁常常偷偷光顾这瓜田。

  过了土路,趟进河水里,水很凉爽,河边的茅草针儿里和水公子的叶尖上湿淋淋的,挑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儿,阳光下,亮闪闪的!两岸的树木倒映在水里,叶子清晰可辩。河南岸是一道长长的泥崖子,无数的棉槐根儿杂乱垂下,泛着青黄的色气,细小的根儿被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像一幅株连,垂落下来,浸在静静的水面上。我们找一个水较浅的地方趟过去。站在齐膝深的水里,四下望去,空中飘着淡淡的雾气,远处特别浓,白茫茫一片,浮在水面上;似从水里蒸腾出来一样,弥漫着,沉沉的,久久不肯离散。阳光从北面树梢洒下来,穿透淡淡的雾,映在清澈的水里,白花花一片,耀人眼目。一只麻雀落在南岸的一棵棉槐条子上,条子被压下来,低低贴在河面摇晃起来,几滴水珠跌下来,落尽水里,溅起几星水花儿,水波潋滟,四下辐散。一群女人在洗衣,棒槌敲得山响,嘻嘻哈哈,震得河里也“哈哈哈”。一群鸭子在戏水,忽上忽下,有的把头伸进水底游荡着,有的用头和脖子往身上撩水花子。我俩跳上南岸,钻进条林,条子摇晃着,雾珠儿落了一身,清凉凉的。

  透过棉槐间隙,一条通往通往南端瓜田的水沟,躺在条林的外面。二老孔蹲在东面破棚子前的畦旁,全神贯注地薅草。霞光的银丝扯着草棚子,洒下来,涂抹在他身上,光脊梁黑红透亮。瓜叶子上的露珠儿,也闪着光儿。他的认真劲儿,真让我高兴。我俩爬进了通往南端瓜田的小水沟里。里面又窄又浅,爬起来很费力!见二老孔不在意,撅起屁股,用膝盖跪着往前爬。长锁也学着我的样子,跟在后面。不过,我两只眼睛却紧盯着二老孔的脑袋,略有动机,马上缩回屁股……没歇儿功夫,我俩便爬进了瓜田。可是,这时,二老孔却突然站起来了,他哆嗦着转过身子,走到棚子边上,扬手一撒,小草散落在条林里。他有走回来,在畦边站定,惬意地仰起脸来,四下里扫了一圈,又蹲下捏草去了。我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才回到了肚里。

  瓜叶子已有些败了,瓜却不少,满地到处都是,有甜瓜,有西瓜。想起二老孔给我的甜瓜,嘴里就有口水了。我脱下上身的小破褂子,摘了三个大甜瓜,包起来,抱在怀里就往回爬。回到棉槐林,向后看时,不禁一怔!只见三个大花皮西瓜,前头一个,后边两个,正缓缓向这边滚来!我的心收紧了,活见鬼了,西瓜怎会长腿呢?直到跟前我才看清了,原来那时长锁,头顶着一个,两膀子各拥着一个,正往这边拱得很带劲呐!我乐得一拍手,差点蹦起来!

  我们在棉槐林里,分享了“劳动果实”!撑圆了肚皮,每人吃了一个西瓜、一个甜瓜!躺在松软的的青草上,肚皮要爆开似的。想起游泳消化快,我俩便钻到北面河里洗澡去了。直到肚皮瘪回去的时候,我们躺在北面的石鹏盖上晒了一会儿,才拿着衣服,光着屁股,回去吃瓜。可是,瓜却不见了,这时传来了亮海大叔的声音。 我探出头,顺声望去。东面草棚旁,亮海大叔手拖着个西瓜,正在往地上放。

  二老孔“咳咳”地傻笑着。

  亮海大叔直起身子,用手指点晃着二老孔:“就你这个熊样,能看瓜吗?我看得瓜看着你!”

  二老孔仍咧嘴咳咳地笑。

  亮海大叔的手快点到二老孔的脑门上:“偷瓜的在你眼皮底下,你也看不见,你那个时候……嗯,嗯!”亮海大叔勾着头,手晃动着,学着二老孔单点薅草的样子,“眼皮扑扇着,你还能看见啊!”亮海大叔声音低了,不知嘟噜了些啥,最后说:“好吧,我回去看看,说不定偷瓜贼还能回来呐!”

  长锁扭头拔腿就跑,我也仓皇逃遁。刚到河岸,便听到身后传来亮海大叔的呵斥:“站住,看你们往哪跑!”

  尽管我们遭到亮海大叔的袭击,差点儿领略他那第三条腿的厉害!我早已发现他扔掉拐杖也没问题,急了,拐杖会飞出去。但是在那个年代,撑圆肚皮的乐趣,始终像个小虫子似的啃噬着我们的心尖儿。几天后,我和长锁还是趟着河水,披着露水来了。不过,当我们来到小水沟时,却失望了。二老孔正面朝南蹲在水沟旁的畦垄上拔草,跟我们只隔几步远。我想要不是他耳朵有些背,一定会听到我们走来的沙沙声。更让我们失望的是,他还不时地站起来,满场儿走走停停,扬起脸来,四下里望望瞅瞅。我们的“理想大厦”完全崩塌,不得不垂头丧气败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