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 趣事 2019-06-04 18:36 的文章

高晓声趣事

原标题:高晓声趣事

近读张新颖妙文《恩师贾植芳》,文中讲了一桩趣事:“贾先生和高晓声是一对奇特的朋友,两人一见面就有很多话要说,都说得很兴奋,但他们两个人其实都听不大懂对方的话。贾先生山西音,高晓声常州腔……”我似乎多少能够理解这种境界。上个世纪80年代初,在北京领一个短篇小说奖,那个年代习惯以题材划分作家,我是写工业的,高晓声是写农村的,于是我们就“工农结合”了,座位在一起,话也就说得比较多了。他听我的沧州普通话似乎问题不大,我听他的常州腔就有点像智力测验,他想让我听懂就放慢语速,一旦他谈兴上来进入最佳状态,我就只能连蒙带猜外加心领神会。但同样会被感染,也就不忍打断他的节奏。

有一年陆文夫在苏州组织了一个大型笔会,请了全国十几位作家参加,那天下午游太湖,高晓声拎着个兜子,把我拉到湖边一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面对太湖,背靠大石,时值仲秋,舒适而温暖。他从兜子里掏出两瓶绍兴酒,原来他是有备而来,我们两个就一人一瓶,边喝边聊起来,好不惬意!他对我说,刚从美国回来不久,在美国曾住过一个朋友的家,那是一栋三层小楼,进屋前先把鞋脱在门外。

第二天上午要出门参加活动,出门骤然发现他去美国前刚买的新牛皮鞋,只剩下两个不完整的鞋底了,鞋帮被主人家拴在门口的狗给吃了。是狗在夜里太寂寞,还是它实在难以抵挡新牛皮外加中国男人脚留下的汗渍味道?高晓声的脚十分秀气,只能穿38号,主人拿出自己的鞋他都穿不了,只好开车拉着他去买鞋。孰料在美国要买到一双男子38号也不容易,几乎跑了大半个城市才找到一双晓声能凑合穿的鞋,总算把在美国的访问程序撑下来了。

如今我用文字这样表述似乎并不逗笑,当时听他亲口道来却逗得我大笑不止。我笑他也笑,就在说说笑笑中酒喝光了,酒兴却刚上来,一人一瓶太少了,论酒精的度数绍兴酒跟啤酒差不多,我根本没当回事。可我们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竟都睡着了,等到再醒来天已经很黑了,有人在湖边大声喊叫:“高晓声”!“蒋子龙”!原来大队人马游完太湖,回到宾馆吃饭时才发现少了两个人,一查是我们俩,赶紧又回来找。

还有一回,也跟酒有关。1982年,康濯老先生从全国各地请了30位作家到湖南采风,其中酒量最大的当数《红色娘子军》作者梁信,肩扛大校军衔,沉雄健硕,一看就有海量。其次是四川老诗人戈壁舟,他们二位酒逢知己,几乎是顿顿离不开酒,有时连早饭也喝上两口。有一天下午游桃花源、参观擂茶厂,晚上当地一位主管文化的年轻女领导宴请大家,一开始女领导自称不会喝酒,在面面俱到的敬酒时似勉为其难地喝一点,以尽地主之谊。但喝着喝着兴致高涨起来,奇怪的是她放过了戈老,换成大杯单挑梁信,一对一地干了一杯又一杯。老梁豪气十足,显然没有把这个小女子放在眼里。但越到后来她喝酒如喝水,面不改色,梁信却有点招架不住,最终醉成了一摊泥。

散席后,女领导把戈壁舟请到另一间大房子里,笔墨纸砚、点心水果以及各种酒水早已准备停当。戈老字好,她拿出两张16开的白纸,上面写满了当地人的名字和职务,请戈老为这些人留下墨宝,旁边有两三位姑娘为戈老铺纸、倒墨……服务尽心而周到。老先生一直写到凌晨,才回房休息。第二天吃早饭时,戈、梁二老都没有露面,大家自然要谈论昨晚的酒宴,高晓声不紧不慢地用一句话作了总结:“女人上阵必有妖法!”这句话很快在文坛传开了,也成了我永久的“醒酒令”,每逢聚会一见有女人在场,立刻就会想到高晓声的这句名言,从不敢随兴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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